“肖典史见罪,并非小人有意隐瞒,实在是有余心而力不足啊!”
那首役叫苦不迭,边说着,直接在地上砰砰的磕了几个响头。
看着他这幅心虚不已的模样,肖重也同样眉峰一皱。
“起来回话,待本典史弄清楚再论罪不迟。”
然而那首役依旧是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,丝毫没有起来回话的意思。
肖重双眼微眯,直接伸手抓着他的衣襟将其一把提了起来,直视其双眼道。
“今日本典史必会彻查武库,你若从实招来尚有余地。”
“否则就算本典史治你一个渎职谢罪,轻则革员,总则下狱,你自己选!”
肖重冷冷一笑,一把将其推开。
那首役双腿一软,直接瘫坐在了地上,嘴里喃喃道:“瞒不住了。”
说罢,他才勉强挣扎着坐起身来,面色苍白的朝着肖重说道:“大人这边来。”
说罢,他便在前方引路,将肖重带到了武库最深处的一个库房中。
这个库房上面挂牌三字:火铳房。
来到这里,肖重心中的不妙之感越发浓郁起来。
还没等这首役说话,自己便大步流星的走了进去。
库房并不大,许多都是空架子。
唯有其中一个架子上零零散散地摆着近十个长条木箱。
肖重抿嘴不言,直接迈步上前用铁钎撬开了一个木箱。
里面顿时露出一支深埋在稻草中防湿,且还用油纸包裹的火铳。
然而当肖重打开一看的时候,脸上顿露惊怒。
“这是怎么回事!”
肖重将手中的火铳别到那首役的脸上大声质问道。
此刻,这支刚才木箱中取出的火铳那铁质枪管竟然锈迹斑斑。
而且那木托被虫蛆了似的布满虫洞,肖重仅仅一掰便枪身分离,木屑碎了一地。
见此一幕,非但肖重又惊又怒,那首役更是暗暗叫苦。
而就在此时,火铳房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,黄锒带着一群捕快走了进来。
刚一入门便兴冲冲道:“典史大人,属下将衙门上下最得力的捕快寻了来。”
“只稍有好的武备,必能护典史周全!”
说话间,狭小的火铳房中顿时涌入了足足三十名捕快。
肖重仅仅是扫了一眼,便发现这些人虎口布满老茧,胳膊结实,目光锐利,有种蓄势待发之感。
一看便知道这些人与平日里在街上欺男霸女,巡街打更的衙役不同。
是一群真正的精英!
只不过这些人的年龄老少皆有,还有许多人都是生面孔。
看到肖重眼中的狐疑,黄锒立即开口解释道。
“望肖典史见谅,咋们衙内在役的人手短缺。”
“而且大多不具备护送肖大人前往险地,故而属下自作主张,招了一些以前当差的老捕快。”
“一是这些弟兄手段老道,可保大人无虞。”
“二则是给弟兄一个机会补贴家用。”
黄锒拱手说着,额头上也是不由得渗出了一些细汗。
毕竟此事他有自作主张的嫌疑,生怕肖重会心生不快。
肖重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,旋即收回目光点了点头。
“你思虑周全,非但无过,反而有功。”
他知道黄锒所言非虚。
就算是桂枝县这种一府县首,常年在役的捕快少则三十,多则四十。
剩余的都是一些辅助办案的副役,人数难过百人。
就算是黄锒也难以抽掉出三十个捕快给肖重差使,故而只能找些外援。
黄锒闻言顿时心头一松:“谢大人成全!”
下一刻,肖重话锋一转:“只是此行艰险,身家性命恐难保证啊。”
虽然黄锒给他找的都是些好手,但面对民乱遍地的濂化府。
这点人数就像一叶扁舟,随时都会被狂风巨浪给淹没了。
然而黄锒尚未说话,那群捕快中长相最年长的一人嘶声笑道。
“谢肖典史宅心仁厚,还关心我等一条贱命。”
“但只要银子给够,弟兄们的脑袋就全交给肖典史了!”
此言一出,身后那群捕快同样朗声附和。
“没错,我等为钱卖命,不怕死!”
“濂化府再乱也是民,我等当差多年,一把刀足以护住周全!”
“与其在这衙内浑噩度日,倒不如跟肖典史做一番事业,也不枉此行了!”
这群捕快的脸上丝毫看不出畏惧,反而是隐有兴奋。
肖重闻言不由动容,将视线落在了那为首的年长捕快身上。
虽然浑身上下都透露着干练的气息,但从那一身洗得有些泛白的布衣上不难看出,乃是一名告归,也就是退休了的老捕快。
看到肖重在打量自己,那老捕快拱手道:“在下余如,大人唤我老鱼头便成。”
“老鱼头,好别称。”
肖重晒笑一声:“你为告归的老捕快,家中应有薄田余资。”
“不颐养天年,何必来趟此差事?”
那老捕快闻言,面色顿时晦暗,沉沉叹息道。
“大人有所不知,小老头家中那点薄田早已变卖。”
“当差攒下的余才这些年过去也所剩不多了。”
“噢?为何要变卖?”
肖重抓住了老捕快余如语气中的不甘。
余如苦笑几声:“还是旱的啊,不得不将田卖给大户了。”
“若非肖大人此次用得上,恐怕小老头这会尚且在家农田里伺候庄稼哩。”
肖重闻言,面色陡然一紧:“又是旱!”
他已然知道未名府这些所谓的旱情,实则与上游有关。
但李云飞一日不曾查回,他就难下定论。
不过眼下最重要的并非这个。
一旁的黄锒注意到了瑟瑟发抖的缩在一旁的首役。
面露愕然道:“肖大人,可是这不长眼的得罪了您?”
肖重摇了摇头,将手中油纸包裹的火铳朝黄锒递了过去。
黄锒一手接过,另一手将油纸掀开,深情先是一顿,旋即露出震怒!
他直接将那火铳掷到地上,本来就腐朽得差不多了的火铳怦然碎了一地。
“混账东西,你是怎么守库,保养武备的!”
黄锒怒上心头,一手攥起那首役的衣领子,暴怒道!
身后那些捕快见到碎了一地的火铳零件,同样面露惊色!
老捕快余如面色一沉,三两步便上前拆了几个箱子,从里面捧出的火铳皆是几近报废!